2024年末，香港電影《破．地獄》不僅創下了香港電影票房新紀錄，更觸動了無數觀眾的心靈。這是一部探索關於「生命」、「生死」、「告別」、「愛情」、「性別」、「傳統」的地獄旅程，途中還經過了「遺憾」、「誤解」、「心結」月台，有人中途上車、有人永遠下站，最後再到「和解」、「放下」、「釋懷」的最終站。其實「地獄」在電影中不一定是意指亡者離開人間後無法超生、循環受苦受難的輪迴，而是心裡那個無法解開的結，無法一了百了的窒息束縛。

「活人也需要破地獄的，活著也有很多地獄。」

晚安編在電影院看完電影後，認真且靜默地看完了電影的 credit list，聽著林家謙的《普渡眾生》，心裡某一塊缺憾真的被隱約療癒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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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「破地獄」不只是一個儀式，而是一種寄託

初次看到這部電影的名字，難免會誤會可能是一部恐怖驚悚電影或是鬼片，但在黃子華、許冠文這兩位香港喜劇大神的表演之下，電影巧妙且幽默地帶領觀者從「殯儀業」這個特殊視角，去看破最真實的人性面貌。電影裡的每一場法事、每一次的破地獄不只是一個儀式，而是一個關於告別與救贖的故事。

「破地獄」
指的是葬禮儀式，源自佛教「目連救母」。目連（又稱目犍連）為佛陀徒弟，以神通（比特異功能更厲害的超能力）及孝道聞名。一日，他以神通見到已逝的母親在地獄被折磨，原因是她在人世間時誹謗佛法、刻薄貪心，受苦是業果報應。目連問佛陀如何拯救母親，佛陀指路，目連衝破重重地獄關卡，將母親救出苦海、再轉人世。

葬禮儀式「破地獄」是香港民間的喪葬科儀之一，更在 2014 年被列入「第四批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」名錄中。值得注意的是，「破地獄」儀式並非每場喪禮都會執行，而是根據家屬的意願和傳統習俗來決定是否進行，大多是「非自然死亡」的情況下會選擇此儀式。

在道教科儀中，「破地獄」被視為一項莊嚴的超度法事。道士透過特定的儀軌和法器，為往生者進行超度，期望能夠協助亡者靈魂得到解脫；在電影中，這個儀式也為生者提供了一個情感出口，讓親屬在莊嚴的喪禮氛圍中，嘗試將難以訴說的悲痛與遺憾打破。

人生到站，下一站不一定是哀歌

電影《破．地獄》沒有彎曲難懂的人物角色，觀者才能更快進入故事的情節。電影裡的地獄涵蓋了大環境正在上演的種種，例如疫情所帶來的困難與掙扎，或許可算是表層地獄，經濟低迷、人民困苦，被債務和生活壓得喘不過氣，一整個世代都像是被偷走了時間，窮得什麼也沒剩下了，只剩下一地的悲痛。

疫情讓整個地球陷入了如地獄般的難熬，疫情後百業蕭條的香港，魏道生（黃子華 飾）原是負責策劃婚慶的婚禮企劃師，苦撐兩年還是敵不過疫情的殘酷，無奈成為殯儀業的新菜鳥，轉行經營長生店，成為殯儀經紀人。原以為這兩個行業會相互牴觸，後來才發現「婚禮」和「喪禮」的本質都是一樣，兩者只不過都是一場show。

走投無路的黃子華完全演繹了當代香港人的集體惡夢，認為生與死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，窮才是。

故事另一條主線 Hello 文（許冠文 飾）是一名非常有名望的喃嘸師傅，是一個極度傳統家庭的父親，享有絕對權威、重男輕女的 80 歲男人。長子志斌（朱栢康 飾）靠著繼承父親的衣缽，養活自己一家三口；女兒文玥（衛詩雅 飾）是一名救護員，從小就想跟隨父親的腳步成為一名喃嘸師傅，亦長期受父親乖戾的性格壓抑。

電影透過每一個角色的視角，展現了每一個人在面對死亡時的複雜感受，這當中會有難以言喻的愛意、無法放手的依戀、子女對父母的虧欠、親人之間未能說出口的話語，種種面對死亡會有的無助與掙扎。在生死面前，一念天堂、一念地獄。

《破．地獄》道出了當代集體未知的迷惘與不安

「紅磡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，一街之隔，那邊的紅磡體育館每晚開著演唱會，這邊的殯儀館同樣每晚都開著演場唱會。」

紅磡是香港最繁忙的蛋黃區，每天都有上百萬人在這裡披星戴月、庸庸碌碌。電影拍出了庶民的生活痕跡、城市的光影，也拍出了哭不出眼淚的集體迷惘與不安。香港紅磡是許多懷有夢想年輕人的音樂殿堂；而香港最集中的殯葬產業，也在這裡發生。紅磡看似繁華、夜夜笙歌，但另一邊卻是被眼淚淹沒的地方。

歲月很殘酷、生命很無情，「生人的地獄」何時才會有終止的一天？人生好難，面對人生每一道沒有答案的考題，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壓在心上，求生比求死還要更令人難受。

無法說出口的愛，一不小心成了傷害

長大後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傷口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痊癒，我們只是假裝看不見、假裝沒事了，不代表這些傷痕就從此消散。幸運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，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。

不是每一個家庭都是裝滿愛的溫馨天堂，原生家庭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，需要用盡一生的時光去療癒自己。電影刻畫了 Hello 文和文玥的父女情感，女兒雖崇拜父親，但因為「女性」身分而被父親一再忽視，造成心裡無法癒合的傷。但父親何嘗不是深愛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呢？只是祖師爺的規訓過去是這樣傳承下來、父輩教導需要重男親女，導致自己無法好好表達自己的愛，家才成了「地獄」。

Hello 文就是非常典型的亞洲父親，一家之主就是家庭的威嚴象徵，要堅強、要有威嚴、要有足夠能撼動子女的霸氣，更不能展現脆弱的一面。愛的表達往往用罵來取代，「我愛你」所以我罵你，我罵你是為你好、是期待你能出人頭地，甚至相信「棒下出孝兒」，總有一天你會感謝我。

父女倆明明有獨處的時間，來得及將愛說出口的機會，但兩人就是無法說出「我愛你」。電影尾聲，Hello 文留了一封信給道生與一對子女，希望他們能從父親的離世中釋懷、放下，打破困住自己的地獄。更令人鼻酸的是，女兒在信裡才讀懂父親的愛，「對不起，我不是一個會說『我愛妳』的爸爸」。原來她是被期待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，名字裡的「玥」字代表寶物的意思，「文玥」就是文哥的珍寶。希望阿玥好好活著，善待自己、好好愛自己。

「人一出世就在倒數。」

「破地獄」的過程就是一次的救贖，逝者被打到地府，受苦受難之時就以此儀式拯救亡者，讓亡者可以走往極樂世界。不過每當我們談論生死離別，生者的感受卻被放在後頭，人生在世還有好多困局需要被打破。來到人世間，闖一次屬於自己的生人地獄，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積攢這個功德。

「人生就好像一趟車程，重點不是上車的人可以陪你去到哪個站，而是你們一起欣賞過哪些風景。」

人生圍繞著來去、生死、聚散、離合，隨緣而聚、緣盡而散。在這一趟倒數的人生旅途，你是否有機會無悔地跳完這一段 the last dance？

放下執念，一瞬間就離開地獄了

真正的「破地獄」是為了幫助生者走出心中的地獄，學習告別不只是為了送走逝者，更是為了讓生者在練習告別以後，還能夠繼續好好生活。面對生死，需要的不只是儀式，更是一顆願意理解、寬恕與放下的心。

願我們心裡想說出口的每一句話，永遠都來得及。如果有機會把愛說出口，請多向愛的人說「我愛你」、「謝謝你」。當我們學會好好告別，就是幫助自己走出心中的地獄。這不僅是對逝者的告別，更是對過去的自己說再見，讓我們能夠帶著祝福繼續前行。下一站，就是新的開始。

所有圖片來源：《破．地獄》劇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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