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古蘭經》之外鮮為人知的伊斯蘭經典文本:淺談聖訓的歷史
談及伊斯蘭,大家最先想到的或許會是《古蘭經》。《古蘭經》被認為是理解伊斯蘭神學、哲學、律法、歷史、信仰實踐等各個面向的最為重要,有時甚至唯一的源頭。在《古蘭經》之外,聖訓(ḥadīth)是伊斯蘭的另一重要文本,往往與《古蘭經》一起構成穆斯林(特別是遜尼派)信仰的核心。
然而一般上,我們對聖訓的了解或重視似乎遠不如《古蘭經》。特別是對非穆斯林而言,在面對許多伊斯蘭相關的議題時,我們往往更關註《古蘭經》中如何記載,從中尋找能佐證自己觀點的經文。這似乎意味著伊斯蘭擁有同質的、不變的特質,也忽略了聖訓在伊斯蘭發展的歷史上有著補充、詮釋《古蘭經》、並更具體地闡釋信仰、指導穆斯林生活的作用。
「聖行」(sunnah)與聖訓的口述傳統
要理解聖訓,就必須先談談「聖行」(sunnah)。阿拉伯語中的「sunnah」(سنَّة)最早出現於前伊斯蘭時期,指阿拉伯社會中固有的傳統或習俗。在伊斯蘭出現後,其也被用來指先知默罕默德在世時其言行與習慣。先知默罕默德領受天啟,是真主使者,其言行也被認為能體現神意,因而具有崇高的地位。
換言之,穆斯林視先知的言行、其時代的生活樣態、社會風俗等為世間典範,聖行因此具有傳承信仰、指導、教化之用。
聖行以一則則「聖訓」的形式被保存、傳承,歷久不衰。阿拉伯語中的聖訓(ḥadīth, حديث)也有故事、敘述、對話之意,反映聖訓傳述帶有的敘事性。類似的敘事形式也廣泛出現在編年史、人物傳記等文體中。而那些在穆斯林社群中口耳相傳、被我們稱之為「聖訓」的文本中,也涵蓋了有關信仰、風俗、制度、歷史、經文詮釋等不同主題的內容。
一則聖訓通常由其「傳述鏈」(isnād)與正文內容(matn)組成。傳述鏈清楚地記載著聖訓流傳所經過的每一層傳遞者姓名,是可信度的重要依據;而正文除了先知的言行、對事件的裁決外,有時候也包括一些重要門徒的言行或對先知言談舉止的追述等。
如前所述,聖訓在伊斯蘭具有重要地位,某方面與《古蘭經》語言晦澀、非常仰賴詮釋,且難以直接應用有關。聖訓起著補充、闡釋經文、提供具體脈絡的功能,如釋經學(tafsīr)多援引聖訓為論據。而在伊斯蘭律法學(uṣūl al-fiqh)中,聖訓與《古蘭經》同為各大法學派所認可的法源。在某些情況下,聖訓甚至會取代《古蘭經》的裁決,如最為人所知的對通姦者處以石刑(stoning)便出自聖訓,而非《古蘭經》。
聖訓的傳述、典律化與聖訓學的發展
聖訓最初由口耳相傳,後來也被零星記錄在紙莎草、棕櫚葉等媒介上。最早的聖訓傳述者當然是與先知同時期的先知門徒(ṣaḥāba)及其後裔(tābi’ūn)。而一則好的、可信的聖訓,通常以是否追溯回某位門徒或先知本人為判準。
因此,聖訓的權威往往與門徒掛鉤,強調聖訓的權威,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認可先知門徒及其繼承、追隨者的權威。這也成為後來我們所知遜尼派的基本信條。相較之下,什葉派也有其聖訓傳統,但什葉穆斯林更尊崇伊瑪目(imām)的權威,聖訓在各方面,特別是律法上的地位也不像遜尼派那般吃重。
在先知之後,聖訓持續被傳述、記載。流通的聖訓總量越來越多,整體而言聖訓文本的規模也不斷擴大,偽造的聖訓也隨之出現。尊崇、擁護聖訓傳統的「聖訓派」(ahl al-ḥadīth)學者逐漸發展出針對聖訓的各種專門研究,包含聖訓集的編纂、鑒別聖訓的真偽、聖訓的可靠性分級、傳述者的傳記評述(‘ilm al-rijal)等。
西元9至10世紀是聖訓編纂與研究的里程碑。由上述各個領域組成的「聖訓學」(‘ilm al- ḥadīth)持續發展,奠定其成為一門龐大知識系統的基礎。而在聖訓編纂方面,出現了以主題分類與以傳述者排列、強調傳述鏈等各種形式的聖訓集(musnad)。此時期成書、以《布哈里聖訓實錄》(Ṣaḥīḥ al-Bukhārī)、《穆斯林聖訓實錄》(Ṣaḥīḥ Muslim)為首的「遜尼派六書」(the Six Books of hadith)便是主題式分類聖訓集的代表。
聖訓集的典律化、紙本出版大大改變了口述聖訓傳統。此前不斷擴大的聖訓文本趨於穩定,六書這類的典範性文本也逐漸建立其權威性。而從西元十二世紀開始,傳述一則聖訓時提供完整傳述鏈已不再必要。
儘管如此,透過口傳的聖訓仍然擁有更高的價值與地位,而面對面向享譽一方的長老(shaykh)學習聖訓知識並由其親耳親口傳述聖訓,也成為中世紀穆斯林社會中建構學術身份、人際網絡的重要途徑。
(封面圖片來源:Pixabay/Amirul Islam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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仍在史學之門苦苦修煉的碩士生。大學時學阿語,進而對伊斯蘭產生興趣。
關注伊斯蘭相關的各種議題,同時努力在生活中實踐人文學科的價值。
也喜歡電影、足球,十多年的槍手迷(Gooner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