萊思麗‧海澤爾頓（Lesley Hazleton），夏莫譯，《先知之後：伊斯蘭千年大分裂的起源》，台北：八旗文化，2017。

「教派」一直都是談論伊斯蘭時很難避免的議題。我們常常見到「遜尼派」、「什葉派」這樣的稱法，以及關於他們之間衝突不斷的新聞報導，卻不一定知道教派分歧從何而來、有何意義。《先知之後》一書中所講述的，正是被後世視為「教派分裂源頭」的歷史故事。

故事的場景——繼承權爭奪

本書以先知默罕默德歸真後，圍繞在其社群領導繼承權爭奪的一系列事件為主軸。故事開始於默罕默德晚年，由於其未有男性子嗣，生前亦未指定繼承人，導致其歸真後對穆斯林社群領導權的爭奪。在其身後的咨詢會議（shura）中，阿布 ‧ 巴克爾（Abu Bakr）被推舉為哈里發，繼承默罕默德的社群領導權，開啟了所謂「正統哈里發時代」（the Rightly Guided Caliphate）。

但社群領導權的爭奪，除了宗教上的虔誠、個人品格外，也涉及阿拉伯部族之間的競合，而部族傳統很大程度上是前伊斯蘭時期就一路延續下來的。阿里的命運無疑反映了這一點。

阿里來自哈須彌氏族（Banū Hāshim），血緣上與默罕默德更親近，被部分穆斯林認為更具繼承默罕默德社群領導權的資格。阿里與其支持者（Shī’a ‘Alī）也成為接下來的駱駝之戰（the battle of Camel）、錫芬之戰（the battle of Siffin）等因繼承權問題而衍生的一系列事件之核心角色。派系、部族間的衝突也在默罕默德之孫、阿里之子胡笙（Ḥusayn ibn ‘Alī ibn Abī Ṭālib）於卡爾巴拉（Karbala）遇難中達到高潮。

特色：什葉派同情（Shia empathy）色彩、文學性敘事

敘事性強是本書的特色之一。從先知晚年，到其孫子胡笙遇難的卡爾巴拉戰役的約50年間仿佛作者筆下一部歷史史詩大劇的舞台，故事開始前作者也對「出場人物」進行基本介紹。此外，作者善於結合伊斯蘭史料與對人物性格、心理狀態的揣摩，對事件細節的描寫生動且巨細靡遺，極具文學性。這些都使書中伊斯蘭早期的政治事件，讀起來饒富趣味。

特別是針對卡爾巴拉戰役（the battle of Karbala），作者對卡爾巴拉戰役中胡笙一族遇難的來龍去脈描寫細緻，呈現了胡笙慷慨就義的烈士形象，張力十足。而作者也試圖將一千多年前的事件與伊朗革命、2004年伊拉克的「阿舒拉節屠殺」（the Ashura massacre）等當代事件互相連結，似乎也呼應著書名中「伊斯蘭千年大分裂的起源」中所揭示的主題。

全書的三個部分，分別以默罕默德、阿里、胡笙三人為主角。若對什葉伊斯蘭有基本認識，不難發現其所對應的是伊瑪目（imam）的世系傳承。而若細讀書中文字，亦可見作者對什葉派觀點的關注，甚至同情。如將穆阿維亞（Mu’āwiya bin Abī-Sufyān）形容為「暴君」，以及書中對卡爾巴拉戰役（the battle of Karbala），與其衍生出的阿舒拉節（the Ashura）之描述等。

未臻成形的「教派」

關於教派分裂起源一點，仍需留意的是，我們今天所認識的「遜尼派」「什葉派」等教派，是經過幾個世紀的政治角力、學術辯論與競爭、社會變遷後才漸漸成形的。換言之，西元7世紀時所謂「教派」的內涵與界限尚不明朗，當時的穆斯林並不會明確地以某某教派自居。

儘管如此，書中所談的幾十年間的政治事件確實有其影響力。它使得穆斯林社群從此陷入長久且難以彌補的分裂。西元10世紀初，著名穆斯林學者阿夏里（Abu al-Ḥasan al-Ash’arī）在其談論教派歷史的名著《論伊斯蘭》（Maqālāt al-Islāmiyīn）的第一部分中便先對默罕默德歸真後的一系列事件大加著墨，指出對這些事件的不同詮釋是教派間之所以分歧的關鍵。

在這樣的基礎上，不同立場的穆斯林藉由各自的歷史敘述傳統，漸漸形成對伊斯蘭早期歷史不同的記憶與想像，繼而影響了各自的神學觀、對信仰的詮釋與實踐等，再由這些差異標示出不同群體或「教派」。

當然，這樣重視細節刻畫的書籍自然有其局限。文字可讀性考量，加上篇幅所限，本書也未能就這數十年間的政治事件背後的歷史脈絡，或是所謂教派分裂的歷史作更進一步的梳理。但就像所有負責任的通俗讀物一樣，在書末載明了其所參考、引用的史料與二手研究。在「引起興趣」之餘，也實實在在提供了進一步閱讀與研究的材料。

「教派」的意涵、爭議，自然不是幾十年間的政治發展就能一以概之的。但繼承權爭奪與伊斯蘭早期歷史事件，是深入探討時難以避免的其中一塊。而本書為此無疑提供了一個非常好讀、引人入勝的歷史敘述。

推薦指數：🌕 🌕 🌕 🌕 🌑
易讀指數：🌕 🌕 🌕 🌕 🌑
晚安指數：🌕 🌕 🌕 🌕 🌑

（封面圖片來源：Brooklyn Museum,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）

延伸閱讀
>>> 伊斯蘭曆首個「聖月」穆哈蘭月：一年之終始、阿舒拉日與千年慘案之記憶
>>> 【晚安書】《伊斯蘭新史》：簡易入門帶你遊覽千年伊斯蘭
>>> 古蘭經能不能被翻譯？淺談古蘭經的歷史與翻譯問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