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終於發專輯了！」

羅莎莎在2月中The Wall辦的發片專場中如此大聲宣告。首張專輯《長大有出息》在2022年底與廣大聽眾見面。鮮明的主題、游刃有餘的R&B曲風之餘，專輯名稱本身也確實夠吸睛——「有出息」非常口語、直白，往往也是長輩用來教訓晚輩的一句話。那在莎莎看來，怎樣才算「出息」？莎莎自己有出息嗎？

帶著這些問題，我們走進了莎莎的新專輯《長大有出息》及其背後的世界。

羅莎莎迄今的「自傳」——《長大有出息》的誕生

「什麼才是我真正想講的？」——這或許是莎莎離開從事2年多的行銷公司崗位、轉為全職音樂人的路上最重要的問題。從大學時期金旋獎嶄露頭角的〈浪費一整天〉與其他翻唱作品，到〈別怕黑〉、〈97408〉、〈愛是〉等抒情、民謠風格掛帥的單曲、再到《Sa(tur)day》EP與專輯的「R&B轉向」，莎莎的音樂個性漸漸鮮明，自我表達的慾望也愈發強烈。莎莎表示這是數年來多番嘗試與摸索下的成果：

「我其實也花了一段時間去尋找。包括曲風也是。因為我本來是唱比較抒情民謠的曲風，然後到我轉變成R&B……經過一些尋找跟嘗試，才獲得這個答案。」

當然，這份答案完全落實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。回顧專輯誕生遇到的最大挑戰，莎莎坦言是製作人難產。儘管對於專輯主題、內容走向等皆已成竹於胸，卻被不少人婉拒，實因擔綱處女作責任重大。歷經半年之久，才確定由YELLOW的曹瑋操刀。而這也是曹瑋首次嘗試編曲、製作，但基於對曹瑋個性、品味的理解，莎莎給予了相當大的信任。「曹瑋的加入，一切就已經明朗」，莎莎如此形容兩人的合作過程。

明確的構想、找到合拍的共同製作人，加上公司的支持，促成了想法大膽、個人色彩極強的《長大有出息》。而莎莎從2020年發行《Sa(tur)day》時就開始構思專輯。如前述，想說什麼、該怎麼說一直是莎莎做音樂時思考的問題。當問及「只能發一首歌的抉擇」時，莎莎基於同樣的問題，選擇了同名主打〈長大有出息〉。

這首歌囊括我這幾年真的想講的事情

如其所言，〈長大有出息〉堪稱莎莎的「自傳」。細讀歌詞，不管是對傳統意義上「乖巧」的叛逆、自我實現的野心、青少年時期的同儕壓力、還是近年毅然辭職全職投入音樂事業等心境與經歷，都塞進這首歌裡。就此而言，這首同名主打算是全專輯的「文眼」，提供了一條名為「成長」的線索，而這或許也是莎莎迄今人生的「最佳打開方式」。

「出息」的開始：口條、台風俱佳 與眾不同的女孩

「我是一個蠻有個性、蠻有想法的小孩」莎莎轉述媽媽口中童年時期的她。自稱有分離焦慮的莎莎，甚至會為了不想上學而絕食抗議。至於不想上學的原因，莎莎直言：「因為我覺得他們都很幼稚。」儘管如此，莎莎卻相當早慧，她回憶小時候喜歡模仿新聞主播的英語腔調，或是跟著電視節目說話、唱歌，而莎莎好口條、台風，可能是從小練就的。莎莎直言她小時候就是「一個很瘋的小孩」。

而這個「瘋小孩」在幼稚園、國小期間也常常參加演講、朗讀比賽，深獲老師愛戴，稱得上小小風雲人物。然而出盡風頭也讓她一度受到同儕的排擠。「我做我想做的事情，不對嗎？我只是跟你們不一樣而已……」莎莎自小就對自己與眾不同有所自覺，並且很幸運地，這種獨特得到了媽媽的呵護「那時候我媽媽就跟我說：這不是你的錯，不要責怪自己。」莎莎認為媽媽的陪伴很重要，幫助她度過了童年時期那一段脆弱、沒有自信的時期。

這或許也是莎莎與家人一直保持親密、和樂關係的原因。家人除了在成長過程與音樂道路上給予支持外，也給了莎莎賴以自立的名字——「莎莎」來自阿嬤取的乳名、英文名Sabrina則是媽媽以經典電影《龍鳳配》中奧黛麗‧赫本 (Audrey Hepburn)的角色命名。

從後見之明看來，身邊至親的關愛與支持可謂塑造今日莎莎的關鍵。最直接的效應，或許是讓莎莎從國、高中開始擁有自我探索的空間。國中時，莎莎進入「管樂班」——她稱那是「變相的升學班」——在競爭更激烈的環境裡，莎莎意識到自己的學業成績並非頂尖，於是開始思考：自己的熱忱、天賦是否在讀書考試以外更廣袤的天空？

人生難道只有讀書嗎？我要遵循大家覺得正常的路，還是走一條我自己想走的路？

莎莎自言自己幸運的地方，在於比多數同齡人更早有機會開始想這些問題。而家庭成員的多元發展，也成為莎莎選擇的參照。「那時候就想：既然我這麼喜歡學主播報新聞，那麼愛講話、口條又還OK，那我去念新聞系好了。」最終，莎莎跟隨從小養成的「興趣」，選擇進入文化大學新聞系就讀。

難以割捨的音樂：努力圈起學業、工作外的「保護區」

當然我們可以猜到，新聞最終並沒有成為莎莎的志業——儘管她曾在新聞台實習過兩個月。大學的科系與實習經驗沒有帶莎莎走進本以為會從事的新聞業，倒是滋養了她的音樂種子。從小唱唱跳跳，到了大學參加社團玩音樂、參加比賽、結識朋友、接觸各種更進階的技術……音樂漸漸在莎莎的生命中攻城略地，直到出社會、進入行銷公司工作，維持對音樂的興趣、熱忱，並堅持「做下去」。

「做下去」——這或許很直白、聽來很簡單，對於徘徊在朝九晚五的工作與音樂夢想之間的莎莎而言卻很重要。「我就讓它（音樂）融入我的生活」，具體而言，就是再簡單不過的熬夜、斜槓，先從「業餘」開始實踐。但這種在夾縫、碎片中的努力實踐，卻正是莎莎進一步思考「梭哈」可能性的基礎。

「你想做的事情，你就真的先去做。因為做了之後，你才會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它……踏出那一步時你會掙扎，可是努力去做，其實你會慢慢找出答案。」

擔心老來後悔 毅然踏上全職音樂路

然而自認無法一心二用的莎莎，還是走到了抉擇的岔路。最後她選擇聽從內心的聲音，全力踏入前途未卜的音樂產業，後來有了今日的莎莎。這決定毋寧需要不小的勇氣，但莎莎的念頭很單純：

我有個很強烈的感覺，就是如果現在我選擇放棄（音樂）這件事情，我就會想到我可能50幾歲時看著電視，然後我看到跟我同期的人還在唱歌，然後我居然……（放棄），我覺得我一定後悔到不行。

這樣戲劇性卻又異常真實的描繪，讓莎莎走上了「出息」之路。當然，光有信念是不夠的。如前述，莎莎多年來在比賽、翻唱、創作、製作等層面均有涉獵，打下基礎，凝聚成《長大有出息》。

回到一開始自己有沒有出息的問題，現階段莎莎是充滿自信的肯定的。一方面在於莎莎定義的「有出息」是勇於走自己的路、為自己負責，「你選擇你要做什麼、你認真去做，其實你就是一個很有出息的人」，而這也是莎莎認為專輯最主要想傳達的：「你自己（為自己）去負責，這件事情就是很有出息的。」

另一方面，莎莎也對自己現階段的成果相當滿意。這也連結到莎莎對於音樂的態度，「我一直覺得（音樂）是一個一輩子可以探索的東西」。而莎莎自覺其做音樂最注重當下的感覺，因此就內容、想法的表達而言，《長大有出息》也出現在「很對的一個時機點」。「我可以這麼問心無愧的去唱、去感受我寫的東西……至少從離職到現在走了這一段路之後，我覺得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蠻滿意的。」

莎莎的多重面貌：動與靜、強悍與柔軟、直白與糾結之間

故事講到這裡，我們大概描繪出一個莎莎的輪廓：時而充滿自信、時而遲疑糾結、懷抱夢想的同時行事謹慎而理智——有些時候是有掙扎，甚至矛盾的——這和《長大有出息》呈現出態度直白、棱角分明、很「叛逆」的形象可能有一些落差。

這不禁讓人聯想到，莎莎的發片專場表演曲目中，特別安排了一首可能「不太合拍」的〈懸在心上〉。這首吉他編曲的抒情歌，是莎莎與羅大惟於2019年合作發行的單曲。這首歌本身與其在專場中的出現，仿佛輕輕敲開更完整、立體地的莎莎的寫照。

「我一聽到demo、看到歌詞，就有非常大的感動，覺得我真的要唱這首歌。」莎莎提到當初收到這首歌時的感受。歌詞中描繪的事與願違、「總在最累的夜晚∕徹夜翻騰」的自我糾結，都是莎莎曾多次走過的心境。她的處理方式，是加上最後一段歌詞：「那些領悟／都是禮物／讓他成為心底的樹」——將所有好的、壞的事都當作人生的養分，與它們相處、和解。

猶記得她在專場中收起R&B的氛圍，深情演繹這首歌，並特別把這首歌獻給老聽眾。「我其實也非常喜歡這首歌。我覺得它跟現在的曲風很不一樣，但它也是一個時期、可能也是某一個面相的我。」訪談中重提這首歌對於她個人與歌迷的意義時，莎莎如是說。這首歌出現在整張專輯動的激情間，讓我們看到了莎莎身上那份屬於靜的柔軟。

巨蟹座的戀愛腦 莎莎：始終相信愛情

而這種矛盾、糾結，或許在莎莎對待感情的態度中更能體現。莎莎自嘲在感情中是充滿「戀愛腦」的巨蟹座。對感情不顧一切、犧牲自我的付出，也曾讓她吃過苦頭。例如在結束一段充滿眼淚的感情後又獨自悲傷了兩個禮拜。「突然發現我自己好像都沒有自己了」——這是莎莎過去在感情中的罩門，也是她極力避免重蹈的覆轍。

「其實不管被愛情傷害多少次，我還是相信愛情」，莎莎在訪談中信條式地告解對愛情的信仰，那是一種對長期關係的投入與經營。「我覺得一定要對這個人有一定的瞭解，才有辦法踏進這段關係……我還是喜歡老派一點，花點時間相處啊等等的。」因此，莎莎也難以用速食的關係來排遣寂寞。與現任男友在一起將近7年的莎莎，似乎能更成熟、理性地面對感情，對感情的思考似乎也更豐富了。而莎莎也透露，這些從感情中汲取的養分，也即將兌現成音樂作品與聽眾見面。

結語：懂得虛心、感恩，才能實現野心、長大有出息

在訪談最後，莎莎給自己的話是「常常心懷感激、適時尋求幫助和陪伴」。其中，莎莎對後者的著墨令人印象深刻：「這是我一路走來很大的體悟：以前會比較容易給自己很大負擔，會覺得說『不行，我就是自己做好（事情），我不放心給別人做』，所以很多事情都自己完成。」

看似個人能力強、要求——也能達到——完美的莎莎，也曾囿於自己的完美主義而被壓得喘不過氣。但這無關能力不足或是怠惰，而是懂得虛心接納人的脆弱與局限。相信如此柔軟而堅強、感性又理性的莎莎，將更有潛力實現〈長大有出息〉歌詞中所展現的野心：「用畫的大餅／要我多吃幾個／就吃幾個」。

就此而言，邁向人生新里程碑的莎莎，在「成長」這門課中已繳出了相當亮眼的成績單。

（平面攝影：阿寶 董昱新 IG @aboa_photography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