閻奕格專訪:在蛻變的空間裡,I型變色龍一路走來的掙扎與堅持
提到閻奕格,你會想到哪些關鍵字?
相隔將近三年,率性女聲閻奕格(格格)帶來第三張全新專輯《Changing Room》回歸樂壇,將過去三年的日常與心情碎片裝進專屬於她的更衣間。一首首歌曲也像是一件件衣物,全都是閻奕格藏在內心深處的赤裸感悟。更衣間裡有火力全開的〈自以為〉、倔強心酸的〈不再可以〉、復古電玩系的〈滿格〉、憂傷苦痛的〈花火〉、赤裸面對內心陰暗面的〈One Last Try〉等⋯⋯
更衣間的魔法:面對自己,不完美也很美
Changing Room字面上的意思是「更衣間」,但也巧妙地帶出閻奕格「變」與「不變」的心路歷程。閻奕格坦言《Changing Room》是一張勇敢且赤裸的專輯,因為更衣間是最私密、最赤裸、最容易卸下防備的空間,也象徵著自己赤裸的內心世界。閻奕格笑稱專輯名稱十分貼合上述主題:「就好像每個早晨起床抗戰、面對職場人事物、面對世俗眼光、好好裝備自己的地方;夜晚回到更衣間再卸下一切。更衣間裡有很多衣服的選擇,專輯裡的每首歌就像一件件衣服,可以自由選擇不同風格,自由選擇符合當前狀態的音樂。」
如果說前兩張專輯中,《我有我自己》講述的是經歷選秀比賽後,完美主義的閻奕格用七年淬煉出101分的自己;第二張專輯《Let Everything Happen》表達人生走到30歲的坎,開始意識到不該活在他人眼光與期待之下的心態轉變;那《Changing Room》則是繼續探究閻奕格在這幾年的「變」,體會「不完美」的生活美學。
倔強心酸系情歌:「一個人生活,難免還是想念啊」
〈不再可以〉是一首充滿韋鳥風格的情歌:用鋼琴與吉他堆疊出濃厚思念情緒,歌詞則描述一位失去所愛之人的女生,經歷一場生命無法承受之重,努力想要跟上生活的節奏和腳步,卻一再地跟內心種種的「不再可以」糾纏不清,難以輕輕放下、好好告別。失去至親是一門大家終將經歷的課題,無人能逃得過,「只能讓這些事情提醒自己人生其實很短,要好好活出自己喜歡的樣子。」
完美主義的閻奕格坦言自己過去只會放大自己的缺點,盡可能從每一次的表現裡挑出可以改進的任何小瑕疵。例如唱到副歌時,某一顆音不小心跑了一點點、現場唱的部分沒有表現得更好……每一次在錄音室為新歌配唱時,閻奕格總是格外認真看待,一句可以錄上許多個Take,只為追求最完美的呈現。
這次韋禮安為〈不再可以〉配唱,閻奕格即陷入完美主義的旋渦,反覆琢磨同一個段落唱了七、八次,仍覺得自己唱得不夠好。於是,追求自然呈現的韋禮安對閻奕格的敬業與專業感到驚訝,整個過程也讓格格體會到「不完美也很美,保留一些瑕疵也很美」,讓歌曲反而有更動人的效果:「我的完美主義現在是漸進式的Changing,我們也要學著包容自己的瑕疵,讓自己的不完美真實呈現。」格格似乎漸漸學會放過自己了,「其實讓自己有瑕疵、有一點不完美……也是很開心的事。」
〈花火〉——給所有憂鬱患者一封心疼的情書
當你顫抖著雙手沒有人緊握
當大雨滂沱你一個人躲
你沒有說
談到專輯中〈花火〉一曲,格格直言這算是突破過往的音樂尺度,首次直球談論生死議題。生離死別是人間每天都在發生的事,而我們也無需過於避諱生死,「亞洲很少音樂直接討論死亡和憂鬱症,所以這首歌很有存在價值」。這首歌是馬來西亞新生代唱作人Gaston Pong和黃子珊的作品,當初格格在收到demo時就感動不已。直到進一步了解歌曲背後的意義是為了紀念已逝友人,感同身受的格格才堅持將此歌曲收錄在新專輯中。
會說感同身受是因為格格在懵懂的中學時期,也曾見證身邊友人的憾事。格格回憶到,中學時那個看起來最有自信、最光鮮亮麗的開心果好友,因長期飽受憂鬱症之苦而選擇結束生命。在告別式上送別好友,使格格意識到生死是很靠近的事,因而深刻感受到憂鬱與死亡所帶來的恐懼。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,格格也曾體會到憂鬱之苦,後來漸漸意識到情緒就像更衣間的衣服一樣,你想怎麼排列、怎麼穿戴,都可自行安排,無需聽從社會的指令。
格格也提到,每個微笑底下可能都會藏著很深的傷口。那些藏在笑容背後的悲傷,從不輕易被察覺,久而久之也就形成現代人所說的「微笑憂鬱症」(Smiling depression)。比起鼓勵,格格更希望能給予陪伴:「我們活在只看表面的社會,每個人都有辛苦,都有講不出的故事。如果找不到方式去解決的話,我可以做到的就是用音樂陪伴大家」。希望〈花火〉能「接住每個需要被接住的人」,撫慰每個仍深陷憂鬱泥沼中的靈魂。
患有冒牌者症候群(Imposter Syndrome)的極度I型人
從小到大不斷更換居住與生活環境的閻奕格形容自己像「變色龍」,隨時隨地都在適應。格格也因此練就強大的適應能力,能輕易切換各種語言、強調,在飲食上也不會「水土不服」。或許正因為如此,在螢光幕、舞台前的格格似乎總能帶給大家正能量,給人一種強悍、自信的印象。然而,格格也有愛面子的一面。因為害怕麻煩人、不想被人看到軟弱的一面,格格常常獨立完成很多事情。於是,即使內心已經撐不下去了,格格也寧願報喜不報憂,不允許自己示弱。
然而,經過三年疫情的沉澱,格格開始掉入自我懷疑的漩渦,常常產生「自己的價值在哪」、「真的有人喜歡聽自己唱歌嗎」等等的問題。當格格不斷質疑唱歌變得不再快樂、越唱越遠離自己想要的標準……種種情緒堆疊之下,內心再也裝不下震耳欲聾的自我懷疑。於是格格背對觀眾,誠實地面對自己內心的聲音,動筆寫下〈One Last Try〉。
這張專輯給了格格相對大的自由空間,也讓閻奕格有勇氣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。作為牡羊座與極度I型人格的結合體,格格也意識到自己的性格與藝人工作的本質是有所衝突的。儘管如此,格格還是喜歡唱歌、喜歡站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覺。因此對他而言,這些喜愛都附帶相應的成本,是格格整個生涯,乃至一輩子的課題。尤其從電視選秀節目出身,再到如今因應新媒體時代,格格在其演藝道路上也需要轉換心態,在「變」與「不變」之中取得一個平衡。
正視自己不同的情緒,也允許自己隨著這些情緒流動,這是閻奕格寫下〈One Last Try〉以後的心情。允許自己沮喪、難過,難過就哭、快樂就笑,不強迫自己忍耐,也不執著在小細節。「Look how far you’ve come,時不時回頭看,自己並沒有止步不前。不要不給自己肯定,要給自己知道人生還有一些期盼和目標。」
閻奕格在訪談過程中多次提到「Look how far you’ve come」這句話,像是肯定自我的價值——和過去的自己有所不同,也像是對自己的精神喊話,或是抵抗負面情緒、冒牌者症候群的良方。
關於「冒牌者症候群」,格格的2個TIPS:
➀ 不要強制改變和消化情緒,有些事情只能好好感受,否則強迫自己消化,以後還是會陷入惡性循環。
➁ 格格分享日前讀到Glennon Doyle《Untamed》一書中的段落,認為如果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緒,就讓情緒好好流動、慢慢流掉。好情緒、壞情緒都代表著自己。
反擊酸民黑特的最佳範本:「你別自以為,我根本不屑」
閻奕格過去在《超級星光大道》踢館,一時「閻羅王」之名號不脛而走,也難免引來許多討論和眼光。格格回想起比賽期間有酸民來檢討自己「應該再瘦一點」,向來很在乎別人眼光的格格一直試著迎合他人做改變,但後來發現根本無法滿足這些人。
事過境遷,回想過去的點滴,格格笑看黑特的酸言酸語,同時也格外珍惜一些認真、具建設性的意見,還有真心為自己好、真誠分享心情的粉絲。針對酸民的遍地耳語,閻奕格反而暖心表示:「你想酸就酸吧,我反而會想抱抱你,你人生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,需要透過貶低別人去滿足你的虛榮感。」
燦爛星光路之後,人生低潮期
2007年,台灣電視史上掀起一陣「星光風」。由陶晶瑩主持的選秀節目《超級星光大道》幾乎成為人人茶餘飯後的話題。遍佈星、馬、港、台的觀眾,每天都在關心誰會晉級下一圈、誰會是這一屆的總冠軍、誰會成為最可怕的踢館魔王?這波「星光熱潮」在台灣社會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現象,一股被信念與夢想的力量所帶動起來的流行次文化。
如前文所述,提到閻奕格,大家都會想起第六屆《超級星光大道》中以一首〈Fighter〉一戰成名,搏得踢館魔王名號,一夕爆紅。當年年紀輕輕的她在踢館賽中打敗許多參賽者,並成為星光史上唯一一位全勝的踢館選手。同年,格格參加《超級星光大道:星光傳奇賽》奪得總冠軍,卻在之後沉潛多年,等待發片的機會。殊不知個人專輯的發行一等就是7年。
早在星光以前,格格就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競技類活動中。無論是校內外的才藝比賽或是大型選秀節目,格格已經習慣用比賽來證明自己的價值,也正因為常常參加比賽,格格才越來越在意他人的眼光、認可。這樣的心態也讓格格在《星光傳奇賽》奪冠後心態崩潰,用極端方式減肥,把自己逼得太緊,卻又急著想證明自己。於是,格格在快速瘦身後身體出狀況,經過調養後又一度胖了30公斤。
後來參加《中國夢之聲》,是格格在休息沉澱很久之後,征服了自己過去的心態再次登上舞台。格格坦言當時覺得自己在走過低潮,還有舞台可以唱歌,已經足夠勇敢,心態也越來越開放了。
不跟風的勇敢,讓「做自己」不只是口號
談及成長背景,格格透露父母在他小時候希望透過學芭蕾、學書法來提昇素養,小時候的格格就接觸、學習了多項才藝。然而,格格從小就很清楚自己喜歡音樂、熱愛唱歌,所以想盡辦法向父母爭取學唱歌。其實格格的父母一開始很反對他走音樂路,畢竟父母都是在古典音樂圈的,十分清楚箇中滋味,擔心女兒難以應付大起大落的演藝工作生涯。
因此,格格下定決心後就寫了很多封信說服父母,也明確表達自己是因為純粹熱愛唱歌才去當歌手,並非單純發明星夢。直到後來父母點頭,甚至在格格出道前,爸爸還對他說:「如果你有一天開始不愛唱歌,把歌唱當作只是工作,那就不要唱了,因為已經違背初衷了。」這句話始終刻在格格的心頭,格格也以此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做音樂時不要帶著太強的目的性。
正因為從小養成的喜好與涵養,格格十分清楚自己的音樂品味與對待音樂的態度。格格直言音樂對他而言是一門藝術,這也使格格即便面對流量至上的新媒體時代,也能保有喜歡音樂的初衷和獨樹一格的品味、作法,不被綁架,同時抱持著開放的態度去面對當今流行文化的趨勢。
2023年5月上映的迪士尼電影《小美人魚》邀請閻奕格擔任中文配音與主題曲演唱者。過去學習聲樂的歌唱實力,造就格格在演唱歌詞與旁白間切換自如。閉上眼睛聽彷彿在看電影,只因格格的歌聲中滿滿都是戲。格格坦言自己其實一直都對演戲充滿興趣,過去出演過舞台劇;在新專輯中,〈不再可以〉一曲MV讓格格有機會與實力不俗的演員、導演合作,更在〈滿格〉MV中飾演有武打戲份的女特務,過足戲癮。無論是聲音或肢體表演,格格都有相當亮眼的表現。格格未來在戲劇之路的發展空間,令人期待。
閻奕格:「謝謝你還沒有選擇放棄,雖然這條路很坎坷,也流過很多淚,也受過很多傷,還是想說這句話『Look for far you come』,希望我能繼續享受唱歌帶給我的快樂,希望永遠有勇氣不跟風,繼續有不跟風的勇敢。」
將內心的「更衣間」搬上大舞台
睽違三年,帶著新專輯《Changing Room》與聽眾見面的閻奕格,也即將在11月4日於台北三創CLAPPER STUDIO開唱。格格透露這次演出是直接將內心的「更衣間」搬上大舞台,期待聽眾能走進閻奕格的更衣間,按照當下的心情挑選一件最適合自己的衣服,只要符合當前狀態就是最適合自己的風格。過去陪伴閻奕格一路走來的歌迷,或許能在這次的演唱會上享受「回憶殺」的驚喜。無論是過去星光時期演繹過的曲目,或是為別人作的詞曲作品,相信都會給格格的聽眾帶來很特別的體驗,歌單超值得期待!
閻奕格《CHANGING ROOM》新歌演唱會
11/04 (六) 19:00|台北CLAPPER STUDIO
購票連結🔗 https://himmusic.kktix.cc/events/2f1
(圖片來源:華研國際提供、IG@janiceyamusic)
✎ 專訪人物_ 閻奕格
✎ 現場訪問_ 李烈寬 黎佩汐 鄭伃庭
✎ 採訪撰稿_ 鄭伃庭
✎ 核稿編輯_李烈寬
✎ 社群宣傳_ 鄭伃庭 黎佩汐
✎ 特別感謝_ 華研國際
雨庭,一個討厭下雨天卻喜歡為人撐傘的女生。
我會用文字和聲音跟你說晚安,歡迎光臨晚安星球!
我要熄燈了,晚安晚安。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