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UD 陳泳希專訪：不只迷幻怪奇感性女聲描繪現代愛慾的糾結

2024-04-122024-04-12 by 烈寬

一頭亮眼的金髮、冷艷的妝容、大膽而個性鮮明的穿搭——這是剛發行出道作的JUD 陳泳希與晚安星球初見時的第一印象。迄今為止， JUD與其新作最常被賦予的稱號是「台灣版怪奇比莉（Billie Eilish）」，而從前述印象中略能感受到這個稱號其來有自。直到開口暢聊，深挖一路以來的心情、故事，我們才稍稍穿透了作品、標籤，更貼近這位從小練古典鋼琴、聽西洋音樂、能唱能寫能編、很愛自嘲又極度感性的樂壇新聲。

同名迷你專輯：一張介紹「JUD」音樂風格的名片

JUD形容自己的同名迷你專輯處女作《JUD 陳泳希首張迷你專輯》是一張名片，向廣大聽眾介紹自己的音樂風格。而這張「名片」正好搭上了Netflix影集《愛愛內含光》的小熱潮，6首曲目中有5首收錄在影集的原聲帶中。

縱觀整張EP，迷幻、Dream pop的曲風貫穿其中，這與影集的劇情氛圍、聲光與美術風格也相當契合。如取樣范曉萱經典曲目的「暈船仔之歌」〈要不要在一起〉會在女主角邱曖與平克撩人的情慾戲時響起；或是當邱曖處在某個成長、掙扎的節點時刻，即是仿佛內心剖白的〈知更〉進場之時。EP中的歌曲與《愛愛》的影像敘事結合得不著痕跡、相互烘托，恰恰造就其成為好的配樂。

專輯中唯一的全英語歌曲〈How Does It Feel〉亦令人印象深刻。聽完這首歌，大概會讓聽眾明白「台灣怪奇比莉」一說從何而來。合成器製造出的電氣迷幻效果、慵懶而帶點氣音喃喃唱腔，營造出詭譎危險而又性感勾人的氛圍。

最後，全專輯中唯一未收入影集原聲帶的〈誰能走進你的心〉也相當值得一提。而據JUD自述，〈誰能〉一曲亦是其進入華研後創作能力被調教後的成果，是她寫過「最像副歌的副歌」。而JUD也在這首包辦了唱、作、編的歌曲中證明了她的嗓音能駕馭鋼琴、弦樂編曲，展現出不一樣的情境。

如果說基於《愛愛》風格的一些列歌曲是JUD初試啼聲的名片，〈誰能〉則毋寧顯示了JUD不會、也不應局限於前述迷幻、「怪奇比莉式」的風格窠臼，而是擁有挑戰更多變風格的潛能。

從鋼琴到合成器：鑄成音樂風格的兩條道路

如同在許多訪問中自述，JUD從小是練古典鋼琴出身的。古典鋼琴一直伴隨JUD到他進入南藝大，成為他的主修，甚至在其投入流行音樂創作的過程中，也總有古典鋼琴的痕跡。

JUD聊起強調熟記樂理、演奏技術為核心的古典音樂訓練對他的影響，「以前古典音樂的教育方式太制式化」，JUD這些訓練不總是能轉化為流行音樂創作的助力或優勢，反而容易形成制約。「流行音樂有點像簡化那些複雜的樂理，簡化跟重複。但我覺得流行音樂難的地方，就是要在怎麼在這個重複裡面，不讓這首歌無聊掉。」身上背有古典音樂學生的「包袱」，讓JUD在創作中時有內心的掙扎感。

然而JUD也承認古典音樂訓練的助益。這主要表現在編曲上：配器怎麼選、樂器比例怎麼抓……都是從小苦練鋼琴奠定的基礎。這對於JUD、或是從小為JUD設定了鋼琴老師、演奏家道路的媽媽而言，或許是意料之外的收穫。

除了古典鋼琴，另一條形塑JUD音樂品味，以致於影響其音樂風格的，來自於西洋流行樂的熏陶。JUD多次提到他的童年偶像艾薇兒（Avril Lavigne），包含艾薇兒的音樂如何喚起他的創作魂，開始動筆寫歌。加拿大天后對JUD的影響不只音樂，也在於品味、美感——甚至如今JUD的穿搭風格，可能也有些許偶像的影子。

而即使後來開始接觸華語音樂，JUD提到的啟蒙音樂人也是他認為風格「很西洋」的YELLOW黃宣。到JUD自己開始嘗試創作時，他也更習慣寫英文歌詞。「一開始寫華語歌覺得有點彆扭」，儘管JUD自嘲英文其實不好，但英語流行音樂的模版還是影響了他的創作。

在風格上，除了Billie Eilish的唱腔外，JUD也細數了獨立樂人Eden、Resa Club的影響。特別是Eden，JUD對其大為推崇，甚至把他的專輯名稱刺在身上。而JUD也因為他的音樂，愛上了合成器帶來的迷幻、不真實的感覺——聽一遍EP，大概就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合成器所營造的氛圍。

有趣的是，JUD曾提及自己從小「手賤」，喜歡亂按按鈕。在今天看來，這是相當「老靈魂」的一件事。就此而言，從練鋼琴到愛上、使用合成器做音樂，也算是連結起按鈕之喜愛一種另類的「新瓶舊酒」。

音樂之外，別無他志：關於當歌手、創作與古典樂

大學期間，JUD參與華研「儲備歌手」計畫，不久後即簽約進入華研。之後，JUD熬了四年，在創作、編曲、表演上都經歷多位音樂界前輩調教、打磨，方有今日的迷你專輯面世。JUD直言在進入公司後才深刻體會到當練習生、歌手的不易，而他也是幸運地有與影集合作的機會，才加速了作品問世。「不然的話，我可能也還是只能自己默默在房間寫歌，不一定有人聽。」

「有沒有人聽」似乎也是JUD在此初出茅廬之階段所難免會在乎的。如前面提到〈誰能走進你的心〉的創作過程，自認創作比較「非典型」的JUD時而也會陷入「隨心所欲地寫」與「迎合聽眾習慣」之間的兩難：

「有時候覺得要一直去所謂的迎合市場，就會覺得心好累……但是換一個方式去想，做音樂這件事是我的喜好、興趣，然後我有這個運氣把它變成我的工作……你去嘗試讓別人喜歡，也沒什麼不好。」

JUD也坦言在創作的過程中，常常會在自我沉醉式的讚許與自我懷疑間來回擺蕩。聽著自己寫下的旋律、歌詞，或是初步編曲後的demo，「有時覺得自己超棒；有時又會覺得：這什麼鬼？」內心的衝突似乎是JUD踏入音樂產業心路歷程的主旋律。然而對於全職做音樂這件事，JUD卻不曾有過遲疑。

「可能去找富豪吧！」JUD戲稱自己從沒想過音樂以外的職業可能性。倒是在大學念音樂系時，教授對於JUD的鋼琴演奏能力高度讚賞，甚至認為一心嚮往流行音樂的JUD終究會回去彈琴。而即使成為歌手後已鮮少接觸古典鋼琴，JUD偶爾聽到古典樂仍會有被觸動的感覺。

「自己曾經也是那個領域的一份子」，JUD有些浪漫地形容這種心情，或許古典樂、鋼琴不是消失了，而是換個形狀印在JUD的音樂細胞裡——或許在將來的作品中，我們還有機會聽到這樣的「基因表現」，如同在前述〈誰能〉中喻示的絲竹交響。

感性、愛哭、易暈的INFP+雙魚座

作為一個新出道的歌手，JUD應當、可能也希望因其作品受矚目。然訪談過程中其實有好多時間都在聊個性、感情觀、星座、MBTI等「不著邊際」的話題。與外表上呈現出酷酷、略帶冷漠、距離感的形象不同，JUD其實相當幽默、有點「ㄎ一ㄤ」、偶爾會吐出很有「迷因感」的話。

無獨有偶，外在形象與性格特質間有些許反差的JUD，在影集《愛愛》中最喜歡巫建和飾演的阿嶽，其原因也是角色的「反差萌」。他多次自嘲是極度感性、愛哭的「易暈女」。對JUD而言，感性有時候對創作有所幫助，如採集身邊友人的感情經歷化為創作泉源。然JUD坦言還是有學著如何「理性寫歌」，不被感性牽著走。這對於有拖延症、非常仰賴「短期能量高峰」的JUD而言，意味著要克制自己很「P人」（INFP）的一面。

對於這段混亂而有趣的談話，JUD可能會如此總結：雙魚座加上INFP，造就自己集感性、悲觀、浪漫、即興於一身。愛哭，情緒、感受都習慣往內投射，容易陷入自我檢討的糾結中——這些從前面提到關於創作時的內省、潛在的細膩心思中，似乎可見一斑。同時，在感情中，「雙魚可以很渣，但確定自己愛了就會愛到底」，這或許在JUD維持了一段至今長達5年的感情這點得到印證。

訪談的尾聲，JUD給現階段自己的一句話是「不要偷懶」——比起雞湯式地對自己精神喊話，這好像又是回過頭來給「P人」過於實際的建議。JUD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要更努力經營社群媒體、加強與聽眾互動等等，這是他在這個時代作為藝人、表演者自覺的功課。而JUD迄今付出的努力有目共睹。如此個性鮮明、企圖心強且可塑性高的一把聲音，未來可期。